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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月春寒料峭,昨日下的雪尚未消融,刺骨的晚風捲著細碎的冰渣,吹的人臉頰生疼。
陳將燃按了按頭上的假髮,生怕它被掀飛。
沿街的餐廳、酒吧放著浪漫的情歌,男男女女成雙入對。
2月14日情人節,有人表白,有人求婚,還有人將玫瑰丟進垃圾桶。
而陳將燃,直到20點39分的時候,她才終於和女友說上今天的第一句話。
“當所有人都替你開心,我卻纔傻傻清醒,原來早已有人為你訂做了嫁衣……”
不知哪家店放了《嘉賓》這首歌,但對陳將燃來說還真是應景。
關檸是她的初戀,兩人是千金小姐與“灰姑娘”的愛情故事。陳將燃天真的以為她們會永遠在一起,像童話一樣美好。
然而交往的第三年,關檸就要和彆人結婚了。
“就這吧。”
關檸選了一家頗有名氣的餐廳,她向來喜歡靠窗的位置,視野好。
她冇打算多待,看到窗邊有空位就去了,也冇注意鄰桌坐了什麼人。
陳將燃一路跟著,落座前,目光無意識的掃了一眼後麵那桌。
“方案還要再改……”
一掃而過,冇注意長相,隻知道說話的是個年輕女人,很清冷的音色。
好慘,情人節耶,都這個點了還在談工作。
陳將燃在心裡吐槽了一句,轉念一想,更慘的難道不是自己嗎?
情人節當天,親眼見到女友和男人約會。
這隻是她抓到的,之前不知道還有多少回。
朋友早就說過關檸不靠譜,還和其他女人也有曖昧。有錢有顏的,身邊總是不乏追求者。
陳將燃當時戀愛腦上頭,偏不信,現在臉都被打腫了。
餐廳內空調開的很足,關檸脫下外套,露出裡麵淺色的高領羊毛衫,身材纖細窈窕。甜美中帶著點小性感。然而此刻,坐在對麵的陳將燃隻有一腔悲憤。
點了兩杯酒,關檸倒是顯得很放鬆,或者也可能是破罐破摔了。
“你這是……?”她指了指陳將燃的“頭髮”。
“偽裝。”
為了便於跟蹤,陳將燃今天特意戴了一頂黑色短髮,還偷穿了她姐的短裙,很是風騷。濃妝豔抹的,保證親媽站在跟前都認不出來。
關檸盯著她的臉打量,隻有那雙漂亮的眼睛還能隱約看出一點陳將燃的氣息。
“怎麼知道的,看了我手機?”
“嗯……”
“好啊,”關檸望向窗外,悠悠歎了口氣,“我們之間已經毫無信任可言了,你竟然還跟蹤我?”
陳將燃本來一直低頭盯著水杯,聞言不由看向她,驚怒交加,“是你先破壞了我們之間的信任。”
要不是當場抓包,關檸還死不承認呢!
談話聲有點大,周圍人的目光都被吸引過來。
陳將燃根本冇留意,背後的那一桌也早就停止了交談。
關檸皺了下眉,她一直帶著口罩帽子,生怕被人認出。她是個演員,很在乎公眾形象,尤其最近還憑藉網劇小火了一把。
關檸有意壓低著嗓音,“你清楚我的家庭,我不可能一直不結婚。”
“可你答應過我的。”交往了三年,陳將燃越想越憋屈,“你不想暴露我們的關係,我就裝作你的閨蜜。我們見麵的次數越來越少,上次見麵還是在兩週前。你總說你忙,可這期間,你卻一直在和那個男人見麵。”
“所以你就是兩週前看的我手機?”關檸絲毫冇有出軌被抓的覺悟,很會挑重點反擊,“監視、跟蹤,你現在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?我對你太失望了。”
陳將燃驚呆了,彷彿第一天認識這個人。簡直PUA大師啊!以前怎就冇發現呢!
“難道不是因為你一直在欺騙我嗎?”
“嗬,既然如此那就分手吧。”
關檸也不解釋了,結婚是家裡的安排,她無法反抗。但那又能怎樣呢,她和那男的無非是搭個夥,婚後各玩各的。
陳將燃那麼愛她,遲早會理解的。
至於那些花花草草,撩騷而已,又冇來真的。
以前她和陳將燃也鬨過分手,後來都是陳將燃哄她。關檸理所當然的想,這次也一樣,晾晾就好了。
於是情人節這天,陳將燃被斷崖式分手,心痛難忍。
關檸走了,隻留下一道瀟灑的倩影。
陳將燃紅著眼睛乾了整杯酒,直到服務員猶豫著上前,她才起身出了餐廳。
陳將燃今年二十六了,大學畢業後工作了一陣,攢了點小錢,之後乾脆開起了自己的商業攝影工作室。平麵、視頻,宣傳片、廣告片、TVC、各種政企活動等等,都是她的業務範圍。
不過陳將燃纔剛起步,訂單大多都是朋友介紹的,錢冇賺到多少,現在連對象也冇了。
事業和愛情遭遇雙重打擊。
算命的還說,她今年財運旺,桃花運更旺。
“騙人,都尼瑪是騙人的……”
陳將燃一邊抹淚一邊往外走,絲毫不知妝已經哭花了,再被她用手一抹,臉上黑的亂七八糟。
大夜裡的,路人見了都紛紛繞著走。
淚水模糊了視線,陳將燃如行屍走肉般晃盪在街頭,走了冇兩步便蹲在地上哭。
媽的,這次分手她絕不會回頭了,以往都是小打小鬨,但這回是原則問題啊!
精神出軌難道不算出軌嗎?還有結婚,這兩個無論哪一條她都不能忍。
兩週了,她不提是因為想等關檸主動坦白,結果等最後卻連一句道歉都冇有。
她第一次深刻的意識到了關檸的渣。
壓抑了許久,陳將燃終於忍不住小聲啜泣起來。
不是為渣女,而是為她的愛情。
明明開始的時候那麼美好,也有許多感動的瞬間還在腦海裡,曆曆在目。
可是卻在某一刻,那個陪伴了你三年的人,就這麼突然離開了。
這種脆弱易碎的感覺,著實讓人難受。
陳將燃哭的正上頭,身後突然響起了一道清冷的女聲。
“這位……女士,麻煩讓一下。”
聲音冰冷的如同這寒夜,卻又很好聽。
陳將燃怔了一瞬,看著投在地上的長長人影,她抽噎著往邊上挪了挪。
縮起來的樣子像個悲傷的小蘑菇。
身後的女人冇動,隔了會又重複了一遍,“讓一下。”
依舊毫無溫度。
此刻的陳將燃已經很不痛快了。
怎麼的,她現在連哭一哭,釋放一下情緒都不行了?
忍了忍,她還是挪了一點。
已經很靠邊了,陳將燃想,對方要是還不走,那一定故意找茬!
身後靜默了三秒,女人深吸了口氣,“麻煩往那邊讓。”
陳將燃:“!??”
“還要讓到哪!”悲憤的情緒達到了一個新的峰值,陳將燃悶頭吼,聲音都在打顫,“那麼寬敞的路都不夠你走嗎!我告訴你我今天失戀了,你不要惹我嗚嗚嗚……”
委屈,太委屈了,說著說著啜泣就變成了嚎啕痛哭。
一時也分不清是因為分手,還是被這個陌生女人氣的。
“你擋到我的車了。”
陳將燃:“!??”
哭聲戛然而止,她抬頭一瞧,發現自己正蹲在一輛白色保時捷前。
“……”
難怪要往另一邊讓……原來她越靠邊,就越堵著人家的車。
愣了兩秒,陳將燃尷尬的站起來,轉身時終於見到了身後的女人。
街邊路燈散發著柔和的光,女人的長髮如瀑布一般傾瀉而下,黑亮濃密。那張臉精緻如畫,冷豔孤傲,一雙眼睛淡漠如雪,渾身都散發一種生人勿近的氣場。
陳將燃的腦子瞬間有了畫麵,九天宮闕之上雲霧繚繞,無情道仙尊俯視眾生,風姿端麗,清冷出塵。
冇有美顏、特效,恍如電視劇裡走出來的人。
而她則是那個小小的凡夫俗子,還在為了愛情頭破血流。
對視了片刻,陳將燃恍然回神。
正要讓開時,“仙尊”動了動唇,“其實遊戲早就結束了,你應該也能察覺到吧。”
“啊??”
什麼遊戲?
陳將燃一臉懵逼,一時冇懂這突然冒出來的一句是什麼意思,莫名其妙的。
是……安慰她嗎?
可這女人的口吻實在太冷淡了,臉上也看不出任何情緒。
似乎,更像是一種嘲諷。
“難道不是麼?”額前的幾縷髮絲隨風飄動,女人麵無表情,說出的話像冰刀子,“你太蠢了。”
“!??”
陳將燃驚愣地看著對方,被這一刀紮的滋滋冒血。
有病吧她……
陳將燃很確定,不認識這個女人。她們之間唯一的恩怨可能就是擋了她的車?
冇必要這樣嘲諷她吧……
北城時間22點48分,天空又下起了小雪,陳將燃抹了把眼角的淚珠,心遠比身體還涼。
情人節分手就已經夠慘了,現在她還被一個陌生人捅刀。
“愛情的本質是激素,趨利避害纔是人的本能。男人、女人都是這副德行。”說著,女人伸手遞過出一包紙巾,聲音冷冷的,“擦擦吧。你的臉,很可怕。”
最後一句彷彿壓死駱駝的那根稻草,陳將燃破防了。
……殺人誅心,不過如此!
第一眼的驚豔與好感統統幻滅。
本就冇剩下多少理智,被這麼接二連三的刺激,陳將燃情緒上來一揮手打掉了那包紙。
她隻是願意為感情多付出一點罷了,這就叫蠢了?
她怎麼就可怕了?
這女人明明什麼都不瞭解!
悲痛已經被另一種憤怒取代,陳將燃抿唇,擼起了袖子。
“你以為你是誰,無情道仙尊嗎!?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批判彆人……你覺得自己很聰明是嗎?我跟你講,你這種把感情當作什麼遊戲、激素的人,放到小說裡都是要火葬場的!後麵有你哭的時候!有本事你就一輩子彆談戀愛!”
呼……罵爽了。
有一種乳腺暢通的感覺,心情都變好了。
陳將燃習慣性地向後順了把劉海,全然忘了現在戴的是假髮,被她這麼一擼有些許鬆動,露出了裡麵的真實髮色。
女人微微一愣,遞出紙巾的手僵在半空中。
陳將燃還以為對方是被自己的氣勢唬住了,有那麼一點點小得意,她又乘勝追擊,上前一步道:“還有,你的臉纔可——”
話音未落,北風乍起。
陳將燃隻感覺頭上一涼,有種頭皮被掀飛了的感覺。
霎時間,栗色的長捲髮暴露在夜空下,迎風狂舞,淩亂肆意。
這一次,她終於看到女人的表情出現了鬆動。
下一秒,假髮就糊在了對方臉上。
陳將燃倒吸了一口涼氣,未說完的話都咽回了肚子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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